英国“隔离”日记 || 3月18日：风中海洋的气息，是游子之心唯一的慰藉

• 原文链接
• 备份链接

今天是3月19日，月相为20%的残月。

It is March 19 with a 20 percent of Waning Crescent.

距离新月还有 5 天。

There are 5 days until New Moon.

文 || 白清扬

_“I know it’s silly to say,
_

_Just how the simple days keep messing with my plan.”
_

“Oceanside”, Lainey Lou.

一

据传伦敦要封城，焦虑在留守同志内部迅速蔓延。

△ 新闻来源。

消息来自《每日电讯报》（The Telegraph）。虽然新闻中用了很多谨慎的转折词语，试图表明可能出现的封城目前还是一件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但“封城”这个词本身的威慑力已经足够强大。我和朋友原定的“逃难”日期是四月十一日。如果伦敦封城，很多问题就浮现了：

伦敦的封城，是既封出，也封进的“双向封锁”；还是只封出，不封进的“单向封锁”？伦敦一旦封城，何时解锁？我们是否还能平安“逃离”？封锁中的伦敦，生活物资如何保证？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但是这三点应该是留守的同志们最关注的问题了。我还想继续追问，满足一些对于宏观世界的好奇心，比如：作为世界金融枢纽，三大金融都市“纽伦港”的一份子，伦敦一旦封锁，会造成什么样的连锁反应？任内美股已经四次熔断的特朗普会答应吗？但是，这种好奇心仅仅埋藏在巨大的焦虑与烦躁深处，很偶尔才会吐出一颗泡泡。

二

无论如何，焦虑是货真价实的。

出于各种原因，在这种极端时节中，我身边的朋友多多少少都依赖于我。这倒不是我自吹自擂，只是在身边所有人都有着比我更大的精神压力时，我必须成为那个舒缓大家精神压力的人。这无关我自己的抗压能力，只是一个集体里至少得有一个人负责抚慰。所谓“偶尔治愈，总是安慰”，放在疫情爆发期间用来形容精神压力，同样适用。

然而我的焦虑与烦躁并不少于其他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稳坐钓鱼台的人，我的情绪从来都伴随着身外事发展上下剧烈起伏。一天一变的政策、特朗普的种族主义言论、网络超市集体崩溃，还有今天的封城传言，这一切都在对我造成压力。

三

我是想要回国的，发自内心的想。伦敦的四年求学生涯，我从来没有停止思念北京。我享受在伦敦的生活与我思念家乡从来都不是矛盾的。我猜原因大抵是，我对于伦敦的享受基于太多实质存在的东西了：朋友的陪伴、难得一见的阳光、牛津街与摄政街的商场、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奶茶、环境优雅的游泳池。这种实质存在甚至可以微小到不经意，微小到看不见：早上八点走出家门，转角处的一阵凉风卷来了一阵潮湿的海洋气息。的确，这件事一直让我感到诡异。伦敦明明不在海边，它怎么会弥漫着海洋气息呢？但这股味道是真切存在的。我很清楚，上一次闻到这股味道，是在三亚，在普吉岛。

疫情爆发，被迫宅家，这一切实质存在全部消失。伦敦对于我来说便是一个空空如也之地了。用格特鲁德·斯泰因的经典名言来形容，现在的伦敦对于我而言，“there is no there there.”我只想早日逃离这里，一如斯泰因逃离加利福尼亚一样。

我与斯泰因的不同是，她想要逃离的是她空无一物的家乡；而我想要逃离的是空无一物的他乡。我对于北京的眷恋不需要任何实质存在。只要我心里知道，“我此刻身在北京”，我就会感到一种最大化的满足与欢愉。余光中先生形容他的乡愁是“升华的乡愁”，是对一个概念的乡愁。我想我对于北京的思念，同样是这种升华的思念。

我的焦虑来自这种对于归属感的急切要求以及对于长期生活在空无一物之地的恐慌。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份焦虑表达出来。身边的朋友已是人心惶惶，我的淡定本身就会给他们一份力量。所以我要想，要思考；要把一切最糟糕的情况都构思出来，然后绞尽脑汁地构思在不同的情况爆发以后，我该怎样安慰他们，给予他们最大化的精神支持。

四

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是，经过朋友的指导，我在伟大的Tesco官方网站上发现，还有一个可以选择的送货时间：就在明天。我喜出望外，这不仅解决了我冰箱里没有肉的困扰，更解决了我已经用完所有消毒湿巾的顾虑。我一口气卖下了四袋不同规格的湿巾，十足的恐慌性消费。

身在加州的发小与新婚妻子在山中豪宅避难，他发给我的照片更增加了我的烦躁。这份烦躁主要来自我的嫉妒。我嫉妒他们两个人在极端情况下可以互相扶持。当然，我主要还是嫉妒他们的豪宅实在豪华。发小发给我的照片里，妻子坐在不远处草坪上的沙滩椅上惬意地读书。加州阳光明媚，镜头右侧的游泳池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春暖气息。“我想游泳，”我委屈地和发小说，“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过水了。”他则告诉我，你每天要多开开窗透风。

五

确实。开窗通风现在对我来说等于出门。得益于落地窗的设计，我可以拉开整个窗户，站在防护栏前，将头探出大楼外，感受狂风吹过身体的真实感。

马上就要换成夏令时了。伦敦的春天也到来了。海风的味道弥漫在狂风之中，抚慰着我这颗空空荡荡的游子之心。

往期英国日记

3月13日~17日：私人化的记录与感激（张天鹤）

3月17日：无论TA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都叫不醒TA（白清扬）

3月16日：第一节网课，老师像往常一样来到教室（白清扬）

3月15日：我向外卖包装袋上喷了三次酒精喷雾（白清扬）

3月14日：我决定记录未来每一个无聊的日子（白清扬）

白清扬往期文章

散文 || 嫁给怒放的青春

杂文 || 肖战极端粉丝做错了三件事

批评/杂文 || 中华文明璀璨的诗歌文化是指引我们的唯一向导

杂文 || 让我们的声音，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声音

抗疫特辑 || 不要让造谣与攻击成为群众唯一的权力

「月亮沙龙」本期话题

第三期：你如何看待波兰斯基《我控诉》获得“凯撒奖”？

点击链接，进入文章参加投票与讨论。

欢迎各位在后台留言，与我们进行交流。

读者的留言将会在每周的沙龙总结推送中呈现。

责任编辑、排版：白清扬。

封面图、首图、尾图：唐颂。

长按二维码向我转账

受苹果公司新规定影响，微信 iOS 版的赞赏功能被关闭，可通过二维码转账支持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