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日谈] 条条大路“不”通罗马，老猫的曲折回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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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明的家里远程工作

2020注定是不平凡的⼀年，疫情的状况牵动着我的一举一动。圣诞节回家，本来准备过完农历春节就走，现在一月过去了，二月过去了，三月也快过去了，却不知何时或是否还能再次出发。

 1月23日 

上午10时，武汉封城。最后⼀趟武汉飞往罗马的航班于当地时间1月24日凌晨4时50分降落。罗马海关对这趟航班进⾏了⼗分严格的入境检疫，航班上的乘客和机组人员核酸检测均为阴性。

巴里和威尼斯出现两例疑似病例。

 1月24日除⼣ 

意大利华人华侨开始自发组织捐款捐物，支援武汉。

 1月25日 

新闻报道：居住在都灵的华⼈家庭遭到⾔语侮辱。

在种族主义者眼中，中国人变成了病毒的代名词，歧视比病毒更可怕。幸好理智和友好的⼈还是⼤多数，同时，旅意华人也开始为反对歧视发声。

 1月26日 

各地侨团先后宣布停办春节庙会，并将相关钱款用于支援中国抗疫。

 1月27日 

世卫组织把新冠病毒在全球范围内的风险等级评估从“中等”更正为“高”。

意⼤利计划与法国合作撤侨，滞留武汉的意⼤利⼈婉拒了政府提出的预案，纷纷表示这个计划要与不认识的⼈同乘交通⼯具并不安全。

当天，意⼤利卫⽣部开通了24小时疫情求助热线1500，提供意⼤利语、中⽂和英⽂的咨询服务。

 1月28日 

共和报新闻：前⼀日，在托斯卡纳⼤区⾼速公路服务区，⼀辆载有22名中国旅客的⼤巴上发现⼀名疑似病例；另外，在那不勒斯⼀名⼀周前从武汉返回意大利的华⼈也被判为疑似病例。

“春城”昆明的街头

 1月29日 

安莎社新闻：意⼤利外交部计划于30日撤回滞留武汉的意⼤利⼈，撤侨的飞机已准备好。飞机将直达武汉机场，机上配有专业医护⼈员以及医疗设备，机上旅客将接受卫⽣部检疫隔离。

由于多家航司陆续出现暂停、取消和减少航班，我收到很多亲⼈朋友的电话和微信，但⼀直到晚上都没有接到任何航班变更的消息。23时18分，我正准备上床休息却接到了国航的短信：2月4日由昆明飞往上海的航班被取消，调整为次日同⼀时间起飞。这意味着我会错过后⼀段的国际航程，但短信中并未提及任何关于国际航程的更改信息。我只好致电国航客服95583咨询，自此，便开启了我漫长⽽崩溃的等待过程……

2月4日由昆明飞往上海的航班被取消

 1月30日 

意⼤利多地出现多起疑似病例，其中⼀对来意旅游的中国夫妇被确诊。

世卫组织宣布中国新冠疫情为“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突发事件”。

当晚，意⼤利总理孔特宣布暂停往返中国⼤陆以及港澳台地区的直飞航班，并表示“我们是第⼀个采取这种预防措施的（欧洲）国家”。

凌晨00：50，我开始拨打国航客服，打了三次以后终于接通了，选择国内业务，等待了40分钟之后终于有客服接通了我的电话。客服和我确认了航班变更信息，但由于后半段属于国际业务他⽆权操作，就帮我转接了国际航班业务……我在等待了⼀个半小时后⽆果困的直接睡去。

上午起来，我和老妈一直在拨打国航客服，直到中午仍显示客服正忙，⽆法接通。13：37，我终于成功拨通客服热线，在等待了1小时40分17秒后终于接通。客服说只能改签或者退票，于是我把航班改为2月5日16时由昆明飞往北京，再由2月6日凌晨2时从北京飞往米兰。⾄此，我以为不用再听到国航客服的萨克斯等待音乐了，然而事情的走向并未如我所愿。

 1月31日 

意⼤利总统府召开新冠疫情风险会议，11时20分左右意大利宣布进⼊国家紧急状态，计划持续六个月。

早上醒来拿起⼿机，就看到⼏⼗条微信，都是关于意⼤利停飞两国直飞航班的信息。可能由于很多航司暂停或取消航班，亲友们都很担心，我淡定地⼀⼀回复，“是意⼤利的航空公司往返中国的停飞，中国航空公司的不停飞。”

1月31日中午，同样要回米兰的小伙伴把我拉进了 “滞留中国留学⽣报名处群1”。刚进去的时候群里大概有270人，下午朋友想让我拉他⼊群的时候群1已满，新的⼊群⼆维码已是群4。群里大多是留学⽣，也有需要返回意⼤利的华⼈。

群主让⼤家把自己的群备注改成“起飞地点+时间”，由于⼈数众多、涉及到的航司和不同起降地点的航班也多，从⼤群里又开始以不同航司分成小群，甚⾄以航班号分成了更小的群。

因为是周五就有小伙伴在群里建议：“意呆利的办事效率……估计还得讨论下真正实施的时间，而且政府周末不⼯作，⼤家要不观望到周⼀？”

群里的信息开始以当天要出发和已经到机场的小伙伴为主，其他人则焦急地在群里等待消息。后来证实，北京时间1月31日从国内起飞的五个航班是最后⼊境意⼤利的直飞航班。已经抵达机场等待2月1日起飞的小伙伴陆续收到航班取消的信息。

北京时间晚上20：03，中国驻意大利大使馆的公众号意旅阳光发布了《关于中意航班暂停的重要温馨提示（⼀）》，使馆正与意⽅研究解决⽅案。

⼤家突然意识到，意呆利这次来真的了！⼤家开始纷纷关注转机⼊境的方法，群里退票、改签、重买的信息满天飞，紧接着又出现了⼀些新的群：俄航群、卡塔尔航空群、阿布拉比转机群等等。

我真实地感受到了信息时代的冲击，短短的⼀天，被停飞影响的我们就纷纷的根据自⼰的需求进了不同的群。这里还要感谢每⼀个⼈的热⼼分享，大家都在第⼀时间彼此通知拨打航司客服或者各⽅联系得到的信息。当中也发⽣过一段小插曲，有⼈发布了信息不确定的微信截图造成了一些恐慌，发现后发图者也立即道了歉。每⼀个⼈除了关⼼自⼰以外也希望尽可能地把有效信息分享给⼤家。

到目前为⽌只有当天飞⾏的小伙伴收到了航班取消的通知，剩下的⼤部分⼈都还处于观望状态。

 2月1日 

北京时间凌晨01：15，中国驻米兰领事馆的公众号转发了《中意停航提示⼀》，中午12：31，意驻渝总领馆的公众号发布此消息的意⼤利文公告。

晚上八点左右，我陆续收到多个小伙伴发来国航航班取消的公告，取消的航班包括：北京-罗马、北京-米兰、上海浦东-米兰、杭州-罗马四条航线，时间为2020年1月31日- 4月29日，紧接着东航、川航、南航也都发布了类似的公告。所有⼈都傻眼了。同时其他国家的航空公司⼏乎都宣布航班暂停⾄2月9日左右，⽽意⼤利所有的直飞航班都停飞至4月29日！这么一来，工作的岂不是抵上年假也不够用，上学的可是要整整错过一个学期啊！

有很多小伙伴跟我说现在转机还可以⾛，不如买转机吧。我觉得事情发⽣地太快，分分秒秒都有新的信息，又考虑到这个时间坐飞机确实不太安全，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观望。

20：19，群里有⼈说卡塔尔航空宣布从2月3日起暂时取消往返中国内地的航班服务。消息⼀出群里⼀半的人都在哭泣，有⼈刚买了票又得退，有⼈刚准备买希望又落空。很多⼈白白掏了冤枉钱，更多人的⼼情起落如过⼭车。

晚上10：16，我接到航班取消的短信，决定第⼆天打电话给客服退票，把这件事了结。

 2月1日和朋友的聊天记录

 2月2日 

又是⼀个要给国航客服打电话的日⼦，我鼓足了勇气才拿起电话。为了避免白天打电话⼈过多占线打不通，我选择了在半夜打。01：08，我打出第⼀个电话，伴随着客服的萨克斯等待音乐，我等待了第⼀个五十分钟……第⼆个五⼗分钟……第三个……⼀直到凌晨四点半，困得不⾏睡了过去。

第⼆天老妈问我打通了吗，我咬着后槽牙努⼒冷静地说：“不要再让我听到那个音乐”。老妈默默地拿起了⼿机，拨打了那个可怕的95583，打开扬声器把音量调到了最低。终于，在等待了1小时40分钟后有⼈接听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退票流程⾛完，然后挂掉电话。因为实在是太难打通，所以在挂电话之前我赶紧联系了同样需要咨询业务的小伙伴，把她的问题⼀并解决了。

到这里，我终于，终于可以不用再打电话给95583了。

退票以后的我已是心力交瘁，家人朋友也反复跟我说不如老实宅家继续观望吧。我开始放下刷不停的手机，慢慢地安排生活。虽然要完全静下心来很难，在意大利也确实还有需要办理的事情，可是在这种不可抗因素面前只会显得格外的无力。

煮米线意外煮出了意大利国旗的颜色

 2月3日 

很多居留过期持居留条的华⼈滞留国内，《华人街》发布了统计问卷。这个链接被转到群里，一部分人填写了问卷，也有人质疑此问卷涉及个人信息，并没有说明来源和用途，建议大家不要填写。

居留过期人数还不少，这时候就又多了⼀个群——持旧居留和居留条回意。

每⼀个群里的信息都非常有针对性。

 2月4日 

群里持有效居留卡和签证的⼈开始进⾏航班改签，通过欧盟其他国家转机返意。

这时候有⼀些国家明确表示不允许中国公民或者去过中国的旅客⼊境，成功⼊境的小伙伴都会在群里给⼤家报平安。⼤家的关注点已经从直飞取消变成了是否可以成功⼊境。

⼀个小伙伴联系了意⼤利驻⼴州领事馆：“请转告滞留在中国的留意学⽣们，停飞中意之间的航线并不代表阻⽌您返回罗马继续您的学业。这是⼀项预防措施，由意⼤利政府管控，目的是避免流⾏病蔓延，从⽽造福于我们国家的所有⼈，包括外国学⽣。您可以搭乘其他航空公司前往欧洲，经中转到达意⼤利。”

我十分费解，⼤家都去转机就能防止疾病蔓延？我缓缓地打出⼀个问号。

很多同学分享了飞行时的经历，从国内出发航段几乎所有人都全程佩戴口罩，但经第三国转机前往意大利时，除了中国人几乎没有人佩戴口罩。在飞机上进餐时，有人和邻座的小伙伴商量了错峰吃饭。

 2月5日 

成功⼊境的小伙伴和回国的意大利人纷纷表示，多地机场并没有测量体温或进行其他的检疫流程。对于直航停飞，却默许⼤家转机⼊境，并且不在海关进行检疫这个操作，我非常不解。

 2月6日 

外交部发⾔⼈华春莹在外交部网络记者会上表示，中⽅对有关国家⽆视世卫组织专业权威建议、不遵守国际民航组织的公告表示不满和反对，已向有关国家提出严正交涉。有⼀些国家过度反应、⼈为造成恐慌……

⼤家纷纷表示，外交部出⼿了，咱们有希望了。

 2月7日 

央视新闻频道00：39报道：外交部副部长秦刚要求意⼤利取消停⽌直航的决定，意⽅同意临时恢复两国间部分商业航班。他还表示，将尽⼀切可能把滞留海外的中国公民接回家。意⼤利驻华⼤使表示，意⽅同情并理解滞留意⼤利的中国公民的处境，重视中⽅关切，现阶段根据中⽅航空公司申请，尽快批准部分民航班次往返，并积极努⼒恢复两国间正常往来。

事情的转机终于出现了！

下午15时左右多个旅⾏社发出通知：2月8日北京-罗马CA939/ CA940复航了！（注意：只此一班）看到消息，处于观望的我还是打开了国航官⽹，发现确实可以购票了。没过多久，17：10意旅阳光发布了《中意直航航班复航后的航班时刻和购票提醒》。同⼀天，中国驻意大利⼤使馆官⽹也发布了该提醒。

群里传来了欢乐的声音，虽然决定立即购票的⼈数不多，但毕竟算是⼀个好的开头。然而，万万没想到……

罗马时间11：28（北京时间18：28），意⼤利卫⽣部部长发推，表示还在就新冠病毒的防控开会讨论，意大利会进⼀步加强机场和港⼝的卫⽣安全检疫，最后，他表示与中国的空中通道仍然保持关闭状态，并没有通航！⼤家⼗脸懵逼……上官⽹查看发现，该航班已取消，此时，距离航班开始售票才过去了大约7个小时。

写到这里我已经⼼如⽌⽔，不悲不喜了……

 2月10日 

1月30日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面试的通知，当时以为二月可以顺利出发，于是把视频面试安排在了7号，然而事情发展并不如人所愿，今天HR再次跟我联系预约面试，我只好诚挚地表达谢意，说明自己的情况，放弃了这次机会。

继续宅家的日子倒也从不觉得无聊，因为常年在国外，每次回国总是很匆忙，现在终于有了整段的时间陪伴家人。全家一起做饭、打扫、种花、喝咖啡，也是悠闲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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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院子里给椅子刷漆

 2月18日 

期待已久的一家在米兰的公司，他们的HR发来消息，让我再次递交了简历，在简单的了解之后安排了两天后的视频面试。

 2月19日 

鉴于当时意大利的确诊病例还只有3名，包括还在住院的从武汉去旅游的夫妇二人，考虑到这个可能的工作机会，和家人协商之后我决定当即购买飞往意大利的机票。

又出于长途飞行的感染风险的考虑，在没有直飞的情况下，航线选择就成了一大难题。最后，我在为数不多的航线中选择了只需中转一次的昆明-曼谷-米兰。二月初时查看机票的时候还可以选择泰国国际航空联程。可今天再查，泰国国际航空已于2月13日发出了受疫情影响航班的调整通知，曼谷与中国内地多个城市之间的航班受到影响，其中就包括昆明，通知中指出曼谷往返昆明的航班将暂停至3月28日。无奈我只好选择了东航（昆明—曼谷）+泰航（曼谷—米兰）的组合。

受疫情的影响，航班时时都在变动，购买较远的日期变数太大，于是选择了2月23日的较近日期。

老爸说：“你要不要看看其他仓位的价格，这样和其他乘客的距离也会相对远一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简单来说就是公务舱价格是经济舱的3.5倍，头等舱价格是经济舱的6倍，妈耶！我穷买不起，老老实实拍了经济舱。

 2月20日 

晚上十点（罗马时间15：00）面试顺利进行，在快结束的时候被问到何时可以到达米兰，我回答：不出意外24号到达，算上在家隔离14天，3月10号就可以去公司报道了。对方表示时间OK，也嘱咐路上注意安全，祝我一切顺利，等待隔离结束。

 2月21日 

为了避免乘坐公共交通，我联系了在米兰的朋友是否可以接机。我表示会全程带好口罩，朋友痛快地答应了。之后我联系了意大利房东，告知了我的到达时间并询问可否帮忙安排一次打扫卫生，提到我会在家进行隔离，如有需要缴纳的费用14天后再上门收取。房东很乐意地答应了，问我是否需要帮忙采购一些食物，以应对14天的隔离期。谢谢疫情中帮助我的暖心房东。

我购买了一些需要携带的东西，开始整理行李。

 2月22日 

伦巴第大区出现了一名无中国旅行史的确诊病例，与其有接触的三人陆续确诊，三例变六例，疫情信息开始每小时更新。

我睡了一个午觉起来，确诊病例已经四十几例了，家人和朋友陆续问我是否确定要走，我只好说再看看。

一家人刷着新闻吃完了晚饭，每个人都暗暗对接下来的状况担忧。

今正好是老爸的生日，没想到当初回国的时候，我一时口误说“那给老爸过完生日再走”，如今因为疫情竟然成了现实。幸运的是，我们没有受到病毒侵害，很多年没能给老爸过生日，今年也完美地参与了。

睡觉前，一家人似乎已经达成共识，虽然还在反复确认明天起床、去机场的时间，但好像已经决定不走了。

 2020年2月22日 21：11的群聊截图

 2月23日 

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我一直刷手机到凌晨四点左右，看到数字蹭蹭蹭地上升，心里一紧。之前预想到达米兰网购食物，却看到有一些卖家突然停运开始点货，后悔没有接受房东帮忙购买食物的提议……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早上八点老妈把我叫醒，“怎么决定，想好了吗？”。打开手机，确诊病例已经一百多了，一家人商量了一下，我直接躺在床上把票退了。

再后来，意大利的疫情就真的“爆发”了。至此，我经历了一轮改签，两轮退票。总结起来，好像也就是三件小事，但每一次好像又都很惊心动魄，每一个很小的决定都莫名变得重要。

 2月24日 

我给面试的HR发去信息：因为疫情的关系航班受到影响未能如期到达米兰。HR表示理解，并且通知我进入第二轮面试。

2月26日 

第二轮面试时，公司员工已经开始在家办公了。我询问因为疫情不确定何时到达米兰，是否会影响就职。他表示理解，毕竟是不可抗因素。

我还不确定能不能顺利进入第三轮面试，我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因为这个offer再次提上行囊坐上飞机。

这是一份流水账式的日记，每天都好像要面对很多大起大落。我以为我不在疫情的一线，没有经历生死的惊心动魄，可后来我发现，其实每一个被波及到的个体都在真实地经历和对抗着这一次的不可抗。

这个日记我应该会继续写，希望以后的内容里多的是“无聊”和“平凡”的吃吃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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