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朋友可能感染了 | 隔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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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潜江杨市刁庙村，门口的菜园

今天正月初一。从武汉回潜江的第五天。

潜江目前无感染。但最近的天门有3例确诊。

昨天上午，妹夫开车回了天门。他是上门女婿，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放心不下，年饭没吃就走了。早上，岳父电话他，得知天门回潜江路已经封锁，这几天回不来了。

恩施已有11例。父母在家，没有外出拜年。两个姨父、两个舅舅、外公外婆和父母在一个小镇，相隔几百米，都没有走动。可见媒体的全面报道还是有用的——而在此之前，他们几乎天天聚会。现在隔离在家，也算亡羊补牢。其实最该隔离的是我母亲，她1月18日从汉口站回家，没有任何防护。其时，武汉的感染已有不少，只是没有引起人们注意。

12月28日下午，我们还在外文书店聚会做活动。活动之后宵夜，在首义路艳阳天，大家举杯说，最坏的2019年已经过去了，2020年想必不会再坏。哪里想得到，2020年会到此种境地。

看书不大有心情，也完全没有写诗的情景。当此之际，只觉得茫然无力。一介书生，困守小村，白天带娃，抽空看新闻。除了愤慨和忧心，竟然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

和岳父母谈到潜江的防控，他们说，昨天深夜，有工作人员来发过传单。传单在外面窗内，是潜江市委市政府的倡议书，落款的时间是1月22日。潜江的反应，整体来说还算及时。1月23日下午，潜江市防控指挥部就下了一号令，其中有一条：

落实农村、社区等基层地区防控措施。自即日起，各级村委会、居委会每日走访了解常住人口、外来人口和返乡人员的健康状况，发现发热、咳嗽的人员迅速登记上报，并提醒其尽快到医疗机构就诊。

今天下午两点，终于有人上门统计了。我在屋内抱娃，出来时人已经去了别家。等他折返，我拦下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他说本来只统计从武汉返乡的人，没有统计流动人口——我们户籍不在潜江，只能算流动人口。从他那里得知，刁庙一组共70余户人家，从武汉回来的人不少，他只统计1月10号后返回的，共有十人，算上我们三个流动的，计13人。他叫郑玉堂，是一组的工作人员。临走，我加了他微信。郑玉堂刚走，来了一辆宣传车，播报的还是倡议书里的内容。

倡议书

来村里宣传的crv

回去看新闻，从梁文涛微信里看到了潜江的疫情通报，潜江市疾控中心发的，说截至上午8时，发现疑似病例51例，其中14例经过市疾控中心完成初筛，已经送往省疾控中心复检。梁文涛在潜江媒体工作，信息更新得比较快。转发的潜江指挥部4号令说，晚上24点，暂时关闭全市高速公路出口通道，封闭全市国、省干线进出口通道及周边县市相连的通村公路。

这算是真正的封城了。

武汉市也出了九号通告，26日0时起，中心城区禁止机动车通行。市民确有通行需求的，按指挥部第八号通告执行，各社区配备足够车辆保障需求。八号通告大意是，武汉市调拨6000辆出租车，每个社区3-5台，由社区居委会统一调派，为辖区居民出行提供免费服务。

九号通告一出，武汉的朋友有不少质疑的。钱同事转发时，配了一串“呵呵呵呵呵呵呵”。胡璇在群里说：“当你以为会隔离武汉三镇的时候，是不让你用任何交通工具了。人家要生孩子，人家要去医院看病，怎么办？不让用车。”今天晚上估计街上人会变多，大家要出门储备物资。这个通告目的何在，一时还想不明白，进一步避免居民外出交叉感染吗？不过，没过太久，又发了新通知，说“对禁止通行从车辆通告车主，对未通告的车辆一律实行通行”。这算是留有余地吧，也相当是变相收回了九号令？

我们想象的疫情已经很严重了，实际情况，可能远超想象。接着的一条新闻，也在印证疫情的严重性：今天下午3点半，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举行调度会，决定在武汉蔡甸火神山医院之外，半个月之内再建一所“小汤山医院”——武汉雷神山医院，新增床位1300张。

火神山，雷神山，空荡荡的街市，统一调配的出租车。恍如隔世，像在玩一个求生游戏。人不在武汉，这种恍惚更增几分。从经验、体验角度，我这几天有点遗憾自己不在武汉。不过，现在几乎整个湖北都封掉了。身在武汉的焦虑，和我身在潜江也并无两样：一样的不能出门，不能上高速；一样的自我观察，自我隔离；一样的自我隔离的孤岛体验。如果说有区别，不过是潜江多几个人，楼下有孩子喧闹，门口有菜园，有岳母做饭。仅此而已。

前面的日记里提到过一个朋友。是湖北某大学老师。我们因为时光之家认识。一位特别淳朴、酒量一般、去年生了二胎的朋友，早上7：20，他发朋友圈：“哎！没想到要以这种方式来交流。我刚刚回到学校家中，诸位勿念。已按照医嘱居家隔离。老家亦安排妥当。大家珍重。新年愉快。（此外建议武汉的可能有点“紧张”的朋友，没有发烧到38以上，可以考虑不上医院。纯属个人经验，仅供参考）。”晚上19：18，更新消息，只有一句：“我需要帮助。”20：08，又更新了一条：“学院已经在想办法。诸位容我休。。息。”

我第一时间告诉了秋子，彼此都觉得无力。想电话他又担心打扰，只能留言说，等他下次更新朋友圈。秋子在武穴，一直在朋友圈转发各种求助消息。她对我说：“最近才发现我特么那么爱武汉。才发现那么爱朋友们。”我说：“我一直特别爱武汉。”这倒不是最近焦虑生出的眷念，我以前在诗里写过：我爱每一个我居住的地方。我在武汉住了十几年，我的爱情、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我的写作都在那里。沉河在朋友圈说：“尽管在武汉读书工作三十多年，对这座永远在建设中的城市并没有多少好感，一直把自己当作它的过客。这次回老家过年，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时，才觉得武汉是那么美，那么丰富。封城之后的武汉空旷而神秘。”他这种隔离在外生出的爱，大概和秋子类似。

下午嗓子有点发干（可能是因为烤火太久），后来竟然觉得头晕，测体温还正常。丁雪见我头晃来晃去，半是忧心半是嫌弃，让我明天加点衣服。这两天我时时觉得自己有病，身体每一点异常都要回味、感觉很久。希望无碍，接下来一周无碍，就可以解除隔离了。

临睡，看到朋友更新了朋友圈：“已到医院。”希望他平安。

谈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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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已于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