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不同学科中的坑爹翻译

  春节前写了一篇《人类自由的三大死敌——谈谈“共产运动、纳粹主义、政教合一”的共性》。此文发出后,读者反馈很多。其中有几个读者质疑俺的博文中存在概念性错误。后来俺在博客评论区与他们沟通,发现原因在于【翻译】(这几位读者被“翻译”误导了)。所以今天单独写一篇,吐槽一下某些糟糕的翻译。   事先声明:   其实俺的洋文功底并不好(真不是谦虚,从中学到大学,英语考试的成绩都很差)。今天这篇,权当是抛砖引玉。欢迎大伙儿补充你遇见的坑爹翻译。   在各种坑爹的翻译中,首先当然要批一批那些【错误的】翻译。这类翻译害人不浅。   在所有“错误的翻译”中,俺首先要聊“存在即合理”。这句话的流传之广,超乎想象。而且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这句话甚至成了职业五毛的法宝——当你批评天朝现状,某些低级五毛就会跟你说“存在即合理”;稍微高级一些的五毛,还会郑重告诉你——这是黑格尔说的。   由于今天要聊的是“翻译”的问题,所以俺就不分析这句话本身的谬误,直接指出其来源的翻译错误。   此话出自黑格尔的著作《法哲学原理》的序言部分。德语的原文是(其实俺不懂德语啦,这是网上抄来滴):

Was vernünftig ist, das ist wirklich; und was wirklich ist, das ist vernünftig.

  如果翻译成英文,大致如下:

What is rational is real; and what is real is rational.

  写到这里,你至少应该明白——黑格尔的这句话,根本不是啥“存在既合理”(请注意:英译文是 rational 而不是 reasonable)   如果翻译成中文,大致如下:

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滴;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滴。

  既然给出了中译文,俺要郑重地强调一下:如果你没有哲学基础,俺敢保证:你对这句中译文的理解 100% 是错的。因为这句话里面的“理性”,【不是】日常使用的字面意思;同样的,这句话中的“现实”,也【不是】日常使用的字面意思。
  假如你闲得蛋疼,非要搞懂这句话的含义。至少要先了解哲学里面的“共相问题 / Problem of Universals”,然后再接触一下柏拉图的“理型论 / Theory of Forms”;最后再去看一下黑格尔的相关理论(比如“绝对精神”……)   如此兜了一圈下来,你再去揣摩黑格尔这句话,会稍微好一点(但也不能保证你准确理解他的原意哦)。   顺便提一下:   看到网上某些文章,在澄清黑格尔这句话的时候,给出了另一种翻译“凡是存在的,都有其原因”。俺认为这个翻译同样是错的。

  通过上述这个例子,咱们可以得出一个教训——如果没把握,就不要轻易引用哲学家的名言——因为你很可能就没懂人家在说啥。

  作为 IT 从业人员,俺再来说说 IT 行业的例子。这次举的例子,是由于英文单词本身具有二义性/多义性,翻译的时候,选取了错误的英文原义。   比如“free”一词既可以表示“免费”,也带有“自由”的含义。于是“free software”就会被外行当成是“免费软件”。其实它表示的是“自由软件”。如果要表示“免费软件”,通常用“freeware”。   说到这里,顺便跑题一下:

  很多人把“自由软件”等同于“开源软件”。这是对“自由软件”极大的贬低。“自由软件”必定是“开源软件”,但“开源软件”【不一定】是“自由软件”。只有达到某些特定要求的“开源软件”才有资格称为“自由软件”。关于“自由软件”的中文解释,可以参见 GNU 官网的这个页面

  引申阅读:

澄清“自由软件、开源软件”相关概念及许可证的误解

  所谓的“选择性翻译”就是——只翻译洋文中的某一部分。“选择性翻译”的目的是为了断章取义,从而达到忽悠的效果。   这方面的例子很多。尤其是互联网普及之后,朝廷为了“引导舆论”,大量采用“选择性翻译”。以下仅摘取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话说俺刚开博那会儿(2009年1月),正赶上奥巴马就职。当时 CCAV 对就职典礼进行现场直播,并对奥巴马同学的演讲作了同声传译。奥同学的演讲辞中有如下一句:

  回想先辈们在抵抗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之时,他们不仅依靠手中的导弹或坦克,他们还依靠稳固的联盟和坚定的信仰。

  据说同声传译的小姐刚说完“共产主义”一词,央视的画面就被强行切掉了。直播结束后,所有朝廷喉舌以及各大门户网站,在转载奥巴马就职演讲的时候,都去掉了那句话里面的“共产主义”一词。   有些自干五可能会替朝廷辩护说:天朝奉行马列主义,意识形态方面,当然要有所避讳。   针对这种说辞,俺再举另一处“被消失”的译文。同样是在奥巴马的就职演讲中——如下这段中译文,也被真理部删除了。

那些靠着贪腐欺骗和钳制异己保住权势的人,须知你们站在历史错误的一边。而只要你们愿意松手,我们就会帮忙。

  上述这段话,完全不涉及意识形态。为啥真理部也要把它“和谐掉”捏?这恰恰反映出朝廷自己的“做贼心虚”。咱们天朝的高官,不就是奥巴马所说的【那些靠着贪腐欺骗和钳制异己保住权势的人】吗?   真理部刻意删除这段话,这就是所谓的——别人还没有挑明,自己就已经对号入座。

  以上这些可不是俺瞎掰滴,请看 BBC 的报道《中国媒体删减奥巴马就职演说》(链接网页存档)。

  去年(2014年8月),澎湃新闻网站翻译了一篇《经济学人》的文章,该文章的标题是《What China wants》。后来有一个微信公号是“五月花”的网友,写了一篇很详细的揭露文章《澎湃新闻的翻译可信吗?》

  由于该文章已经被“疼逊”和谐掉了,所以俺贴出该文在墙外的转载(链接在“这里”)

  考虑到某些网友翻墙不易,俺把这篇文章的精华部分摘录如下:

开头第一句便露出马脚。 译文如下: 当中国再度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时,它想要重获过去数百年里所享有的那份尊重。 (原文是:As China becomes, again, the world’s largest economy, it wants the respect it enjoyed in centuries past. But is does not know how to achieve or deserve it.) 高中语文老师告诉我们,“但是”后面才是重点。可是,这里重点却消失了。 孤例难证,来第二波。 译文如下: 无论如何,一方面谋划着要有所改变,另一方面又要维持原状,实在是一项进退维谷的任务。中国领导层努力控制着一个经济、社会都高速发展的中国,他们已在设法解决国内变革与稳定之间的巨大矛盾,这使得任务更为困难。

(原文是:Finessing this need for things to change yet stay the same would bea tricky task in anycircumstances. It is made harder by the fact that China’s Leninist leadership is already managing a huge contradiction between change and stasis at home as it tries to keep its grip on a society which has transformed itself socially almost as fast as it has grown economically. And it is made more dangerous by the fact that China is steeped in a belligerent(好斗) form of nationalism and ruled over by men who respond to every perceived threat and slight with disproportionate self-assertion.)

红色字体部分因与主旋律不合,只字未提,而那才是具有分量的话。 第三例: 译文是这样的: 中国渴望重新崛起,而美国则决意不让中国的崛起梦危害到自身及其盟友的利益(对于该如何回应还不清晰),综上所述,你会感到,这是一场不太明朗的对抗。

(原文是:Put together China’s desire to re-establish itself (without being fully clear about what that might entail) and America’s determination not to let that desire disrupt its interests and those of its allies(without being clear about how to respond) and you have the sort of ill-defined rivalry that can be very dangerous indeed. Shi Yinhong, of Renmin University in Beijing, one of China’s most eminent foreign-policy commentators, says that, five years ago, he was sure that China could rise peacefully, as it says it wants to. Now, he says, he is not so sure.)

(红色部分)时殷弘教授的话被屏蔽了。

  看完上述这几段分析,你有何感想?   如果你不懂洋文,只看朝廷喉舌澎湃新闻的翻译,你将得到与文章作者本意迥然不同的印象。
  关于这句忽悠,俺之前已经在《谈谈真理部对朝鲜战争的忽悠》一文中点评过。今天再老调重谈一下。   在天朝的很多出版物中,以及很多军迷的论坛中,经常可以看到这句话。大致是:朝鲜战争之后,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雷德利说了上述这句话。   这样一种表述,具有非常强烈的忽悠效果——让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美军后悔打了朝鲜战争。但其实捏。布雷德利那句话,并【不是】指朝鲜战争,而是指尚未发生的“全面对华战争”。当时的麦克阿瑟将军企图把朝鲜战争演变为全面对华战争。而总统杜鲁门反对这么干,以布雷德利为首的美军参联会(JCS)也反对这么搞。所以布雷德利后来在国会听证会上,才作了上述发言。   再罗嗦一下:   当时美国军政高层(杜鲁门总统、美军参联会)是完全支持朝鲜战争的,只是反对“把朝鲜战争扩大为对华战争”。他们不想升级为“全面对华战争”,并不是因为怕中国,而是因为怕苏联渔翁得利。当时美国的全球战略,重点是:跟苏联争夺欧洲。

  布雷德利讲话的洋文全文,可以参见维基百科词条(链接在“这里”)

  如果你稍微了解现代物理学(尤其是“量子力学”),应该都听说过海森堡提出的“Uncertainty Principle”。这玩意儿准确的中文译法应该是“不确定性原理”。但是捏,当年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家伙,给翻译成了“测不准原理”。误导了好几代人。   为啥说“测不准原理”具有误导性?

  因为这个名称非常容易让外行或新手造成误解,把“测不准原理”等同于“观察者效应 / Observer Effect”。俺不止一次在网上看到有人对海森堡原理高谈阔论,但其实谈的是“观察者效应”。

  “观察者效应”一词,早在量子力学之前,就已经有了。它指的是——当你观察某个系统,你不可避免地会对这个系统造成影响(干扰)。所以你观测到的结果,是干扰之后的结果。(但是可以通过提高科技手段,把干扰导致的偏差降低)   比如你为了测量一杯水的温度,可以把温度计插入水中。但是因为温度计本身也要吸热——最终温度计反映出来的温度,并不是这杯水原来的温度,而是被温度计吸热之后的温度。   而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指的是:你【不可能】同时准确测量“共扼物理量”。   所谓的“共扼物理量”是成对的——比如“能量”和“时间”是共扼的,“动量”和“位置/平移量”是共扼的,“角动量”和“角度/旋转量”是共扼的。(有些好奇的同学会问:为啥这些物理量是“共扼的”?——这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至少要写好几个长篇。俺就不展开细聊了)   海森堡论证了:当你对“共扼物理量”的其中一个测量得越精确,必然导致另一个物理量的测量越【不】精确。而且这跟科技水平【无关】——也就是说,无论科技水平发展到多高,你都无法同时测准共扼的物理量。   既然说到量子力学,插一句题外话。   网上很多谈论量子力学的网友,不要说“入门”,连门都没模着。顺便引用量子力学重要奠基人波尔的一句话(大意是):

如果量子力学没有让你感到【极度震惊】,说明你压根儿没入门。

  (本小结来自于热心读者在博客评论中的补充)

  举例1——白宫

  白宫的洋文是“whitehouse”,准确的翻译应该是“白房子”。翻译成“白宫”,带有某种误导性的暗示,让人感觉住在里面的美国总统,犹如帝王一般。

  举例2——陪审团

  咱们天朝把“jury”翻译成“陪审团”。但是在【英美法系】,“jury”的作用是案件的判决,而不仅仅是“陪审”;相比之下,法官只是主持案件的审理。   把“jury”翻译成“陪审团”,完全抹杀了其审判的地位。误导性大大滴。   引申阅读:

  关于“陪审团”的起源可以看《如何理解“英美法系”(普通法系)——从“英国古代史”聊到“香港国安法”

  所谓的“多对一”就是说:几个不同的洋文单词,却翻译成同一个中文词汇。显然,这会产生很多歧义和误解。   英文中的“country、nation、state”都可以翻译成中文的“国家”。但是这几个单词之间是有差异——此“国”非彼“国”。“country”更偏重“地理”属性,“nation”更偏重“民族、文化”属性,“state”更偏重“政权、政府”属性。   下面俺来举例,说说那些对“国家”不恰当的翻译。

  举例1:

  欧美主流媒体经常会指责北朝鲜、伊朗、叙利亚等国是“rogue state”。咱们的朝廷喉舌通通翻译为“流氓国家”。这种翻译是不恰当的——言下之意就是:整个国家的人都是流氓。此处的“state”更准确的译法是【政权】。所以“rogue state”应为“流氓政权”。   据说朝廷喉舌是故意要翻错的,以此让读者觉得欧美主流媒体过于霸道(把整个国家都称之为流氓)。

  举例2:

  “state terrorism”经常被翻译为“国家恐怖主义”。对照前面的例子,你再仔细琢磨一下。你会发现“国家恐怖主义”并不恰当——在这个词汇中,行驶恐怖主义的主体,是【政权】而不是“国家”。   顺便说一下:   恰恰是由于中文的模糊性,所以咱们的朝廷就可以很方便地混淆“爱国”的概念,把“爱国”等同于“爱政府”,有时候甚至等同于“爱党”。这是咱们朝廷长期一贯的洗脑手法。

  考虑到很多人对这几个概念迷迷糊糊的,俺曾经专门写过一篇博文来澄清,参见《政治常识扫盲:理清“国家、政体、公民、政府、政党”等概念》。

  在《人类自由的三大死敌——谈谈“共产运动、纳粹主义、政教合一”的共性》一文中,俺提到说,纳粹德国创造了“元首”这个职位给希特勒专用。当时就有热心读者质疑说,古罗马就已经有“元首”这个说法,不应该是纳粹首创的。   这个读者之所以产生误解,根源就在于——几个完全不同的洋文词汇,在中文里面都翻译成“元首”。下面俺来逐一介绍。

  1. 古罗马的“元首”

  在古罗马的共和时期,有“princeps senatus”一词,有时候直接简称“princeps”。   这个词汇,更贴切的翻译是“首席元老”。可惜某些坑爹的译者把这个词汇翻译成“元首”(这个词汇翻译成“元首”,明显不契合“古罗马的共和时期”)。

  相关的维基词条参见“这里”。

  2. 纳粹德国的“元首”

  再来说纳粹德国。   1933年,希特勒刚刚掌权的时候,他仅仅是“内阁总理”,当时的总统是兴登堡(那时候的德国,采用的政体是“双首长制”,总统有实权)。

  1934年,年老体弱的兴登堡挂掉了,希特勒得以兼任总统。于是纳粹党专门设计了一个全新的头衔,德文叫做“Führer und Reichskanzler”。译成中文是“元首兼帝国总理”(简称“元首”)。所以俺在那篇博文中说:“元首”一词就是纳粹德国发明滴。

  更多介绍参见维基词条“这里”。

  3. 如今外交场合的“元首”

  在如今的外交场合,也经常听到“元首”这个说法。比如“元首级互访”。   如今这个“元首”,对应的洋文大概是“head of state”。   综上所述,三种完全不同的洋文,在中文里面都被翻译成“元首”。这难免要引发误解。

  在《人类自由的三大死敌——谈谈“共产运动、纳粹主义、政教合一”的共性》一文中,俺提到了马列主义的理论基础——“历史决定论”。后来有一个热心读者在博客评论中补充道:

historicism:
八十年代初期翻譯為“歷史宿命論”;意思太直接了,所以後來改為“历史决定论”;再改為“歷史主義”,故意讓人不知所雲。

  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人为制造的“一词多译”。对那些不知底细的读者,看到这几个中译文,还以为是不同的东西。   这种例子,貌似在 IT 领域很常见。大概是 IT 领域的新生事物比较多,很多译法都没有统一。

  举例:

比如在信息安全领域中,“hash”一词有时候被翻译成“哈希”,有时候被翻译成“散列”。   这方面的例子就更多啦。在 IT 领域,大部分的词汇,港台跟大陆的翻译都不尽相同。   由于这种情况太普遍了,咱们就不再举例。

  在之前的博文中,俺提到纳粹帝国是如何鼓吹“雅利安人优越论”。然后某个热心读者在评论中质疑:“雅利安人和日耳曼人是两个概念”。   此处的误解发生在——不同学科/领域对“雅利安人”一词有不同的范畴。   在“人类学/人种学”领域,“雅利安人”所指的范围很广泛,大致相当于使用“印欧语系”的人种。而纳粹德国鼓吹“雅利安人优越论”的时候,纳粹所说的“雅利安人”,范畴就小得多了——大致相当于人类学中的“纯种日耳曼人”。
  在政治流派中,有两种流派都自称是“自由主义”(古典自由主义、现代自由主义)。但这两个流派的立场有很大的不同(具体的不同可以参见这个维基词条)   所以,当你用中文谈论这两个流派的其中之一,不要光说“自由主义”——这会引起巨大的误解。要具体说出是哪一种。   (另外,这两种自由主义流派之下,还细分出一些的更小流派。考虑到篇幅,此处就不细聊了)
  如果你了解过世界史,应该知道“拜占廷帝国”实际上就是“东罗马帝国”。但如果你是这方面的外行,第一次看到“拜占廷”一词,通常无法跟“罗马”关联起来。   另外,在“东罗马帝国”一千多年的历史中,其国民一直都自称为“罗马帝国”(拉丁语:Imperium Romanum),【从没有】自称“拜占廷”。其实“拜占廷”一词是在16世纪才被(德国历史学家)创造出来,用来指带“东罗马帝国”的。   很显然,“东罗马帝国”更加贴切。“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并称,显得更为直观——就如同中国历史上的“西周/东周”、“西汉/东汉”、“北宋/南宋”。而把“西罗马帝国 / 拜占廷帝国”放到一起,根本【看不出】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性。   可惜的是:很多历史书籍还是在用“拜占廷”一词。
  本文发出后,有读者在评论区提到这个例子。若干年后,俺写了一篇《“水门事件”以及尼克松下台的经过》,其中再次提到这个例子。   话说美国政府有个部门叫做“Department of Justice”,通常翻译为“司法部”。但这个翻译不好。   因为美国是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政府部门隶属于三权中【行政】这个分支;【司法】是三权中的另一个分支。如果把某个政府部门称作“司法部”,很容易导致困惑和误解。   更贴切的翻译应该是“法务部”——这个部门本来就是处理【法律相关事务】,简称“法务”。  
  大概在去年,有两位读者在俺博客的评论区争论一个宗教话题。搞到最后才发现——他们两人都在用“新教”一词,但指带完全不同的内容。其中一个读者用“新教”指“基督教新教”;另一个读者用“新教”表示“新兴宗教”。   这就是不恰当的简写,导致的沟通问题。   前面聊的很多,都是跟“意译”有关。再来说说“音译”的问题。   所谓“不必要的音译”是指:该词汇已经有比较通行的“意译”或者已经有比较准确的“意译”。这种情况下,“音译”就显得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鲁棒性”一词对应的是洋文的“robustness”。这个洋文已经有几个对应的“意译”。比如在软件开发领域,通常译作“健壮性”。即使是外行,看到“健壮性”也能猜出个大概。但如果是第一次看到“鲁棒性”,你多半会心中一愣。搞不好还会想歪了 :)   再来说另一个俺印象深刻的音译。   作为一个理论物理爱好者,从小学到大学,俺看过不少物理科普读物。其中一本是《可畏的对称》(也有翻译成《可怕的对称》)。此书封面上印着作者是“阿·热”。当时俺还想——这老外的名字挺怪的啊。后来才知道,这个作者是美籍华人,人家有正式的中文名——“徐一鸿”。就算出版社为了摆酷,不想写原作者的中文名,人家也有英文名叫“Anthony Zee”。俺就纳闷了——“Anthony Zee”是如何被音译成“阿·热”,太他妈扯蛋了!   说到姓名的翻译错误,还有一个蛮搞笑的——“常凯申”误译事件——竟然把“蒋介石”翻译成“常凯申”。太他妈有才了。

  具体介绍请看维基百科“这里”。

  相关书籍的作者是清华大学历史系副主任王奇,出版社是中央编译出版社。“清华大学”和“中央编译出版社”,这俩可都是天朝的金字招牌啊,竟然出了这么搞笑的乌龙。而且那本书中的人名翻译错误还不止这一个(上面那个维基页面,列出了十多个“人名翻译错误”)。看来这个王奇是正宗的“叫兽”:)
  所谓“音译”,顾名思义,读音是其关键所在。如果在“音译用字”中采用了多音字,读者看到之后,如何确定到底该用哪个读音捏?这不是坑爹嘛?

  举例:

  比如“的的喀喀湖”(南美洲最大淡水湖)这个音译,头两个“的”字到底是读哪个音?如果没有别人示范,当你第一次看到这个词汇,你能确定读音吗?   俺个人愚见,不如改为“迪迪喀喀湖”,那就不会读错了。   刚才提到:“多音字”的弊端是让你不知道该选哪个读音(但好歹你还可以瞎猜)。而“冷癖字”作为音译用字的弊端更大——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读。

  举例:

  比如希腊神话中,太阳神阿波罗的孪生姐妹是月亮神阿耳忒弥斯。俺相信有很大比例的人,未必知道“忒”字的读音。
  在日常生活中,“理性”一词的对立面是“感性”。很多人想当然地套用到“理性主义”以为“理性主义”的对立面是“感性主义”。   其实捏,“理性主义”一词在哲学上是有专门用途,表示的是:哲学中“认识论”的一个流派,其对立面是“经验主义”。   “理性主义”的英文原文是“rationalism”。从翻译角度看,这么翻没啥问题。可惜的是,中译文却很容易引发误解。   前些年(2010),咱们朝廷发过一个禁令——要求官方媒体不得出现外文词汇、外文缩写。此禁令一出,当时引发了很多网友的吐槽。   为了说明朝廷禁令的不切实际,网友们列举了一些例子:

“mp3”如果不让说,那就得说成“动态影像专家压缩标准 音频层面3”(是不是感觉很蛋疼?)
“Linux”如果不让说,那就得说成“利牛克斯”(是不是感觉很怪异?)

  朝廷说它的本意是:“维护汉语的纯洁性”。不过要俺说,汉语早就没有纯洁性可言了。如今的标准普通话中,很多常用词汇,都是舶来品。再退一步说,“阿拉伯数字”也是舶来品。难道也禁掉?   语言本来就是在不断演化的,这是正常现象(在信息时代尤其如此)。如果由政府出面,通过行政命令来规定媒体要如何说话,反而显得很傻逼。   坑爹翻译还有很多,限于篇幅,今天就先聊到这儿。   有兴趣的同学,欢迎继续补充(到本文留言)。

俺博客上,和本文相关的帖子(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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