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农民工与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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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内反思

Original 艾尔文团长 沉思的托克维尔 2020-07-20

中国有多少基督徒?2018年官方发布的宗教白皮书显示我国有3800万基督徒,约占人口的2.71%,看起来不多,但官方的数字只包含在基督教协会登记在册的,大量城市、农村中的隐形教会并未算入其中,这部分人的数量也不少。相比于官方,海外的估计要高得多,比如2010年世界基督教资料库认为中国基督徒的数量超过1亿,其中家庭教会成员7000万人。如果按照他们的调查结果,则中国基督徒的数量比党员都要多。

真实的结果到底如何呢?恐怕中国没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但就我个人的经历讲,基督教,尤其在农村、农民工群体中,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考虑到这部分人口的基数,海外对于基督徒数量的估计也绝非空穴来风。

农民、农民工一直被视为最保守的力量,但为何他们比城市中的人还要信奉基督教,他们难道比城市更西化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农民和农民工信仰基督教,并非是他们多么仰慕西方文化,而是基督教切实解决了他们的困难,满足了他们这样漂泊异乡边缘人的需要。

2014年,我参加学校的志愿活动,内容就是教授农民工子弟课程,当年,北京聚集着大量的农民工,他们子弟的教育问题变得异常棘手,但是北京的各学校又不愿意接受他们,因此只能成立一个个打工子弟学校,这些学校的质量往往很差,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师资力量都极为缺乏,他们没钱聘请正规的老师,因此只能通过提供志愿证明的方式和大学学生组织合作。

我第一次教授的子弟学校是在房山区,在一个农民工的社区内,只有几间破砖房,中间有一块空地作为活动场所,这就是学校的全貌,如此简陋的条件,却容纳了六个年级的学生。当时我们每两个人去教一个班。当时农民工孩子给我的第一感受是顽劣,实在是太难管了,最后我靠着给他们放动漫以及显示武力才勉强进行下去。

几次之后,大部分同学已经不愿干了,但是当时我出于好奇以及志愿证明的考虑,又接了一个学期。接下来这个学期,我被派往了两个农民工社区,负责给几个农民工孩子进行课外辅导,由于教授人数变少,使我有充分的时间进行观察接触。

我的第二份工作是在一个农民工的家里,每到周末,周围的几个孩子就会到这里接受大学生的辅导,我走进门,第一次发现了基督教在农民工社区的作用,我发现红色的春联上写的是基督教的格言,而在中间则是一个醒目的十字架,我顿时明白了这家是信基督教的。

(这种中西混搭在农村、农民工社区非常普遍)

这一次的孩子很乖,我也用心的辅导他们,他们的感激让我感动,很快我被派往下一个社区,但是这一次我不再有同伴了,因为同行的学生已经不再有耐心继续这项活动,我只能一个人去,那是一个在丰台的农民工社区,规模非常大,我记着我是坐着老奶奶的三轮车进去的,那种颠簸我依然记忆犹新。

社区里的孩子和大人对我都很好,由于我教的很用心,社区里的人待我很热情,让我和他们共进午餐,我之后才了解到他们大部分是基督徒,其中一个年轻女人更是每天都抱着奥古斯丁的忏悔录,我问她你能读懂吗,她说努力在读,奥古斯丁的作品很晦涩,想必她是出于宗教热情才勉强读下去。

一天我在吃午饭时,一个老奶奶的话让我印象深刻,她跟我说:”以前我总是埋怨我贫穷,嫉妒周围人的生活,但自从我信了主后,一切都明白了,这都是命中注定,都是主的安排。“她说,自从信了基督教,那种愤怒消散了,她开始顺从自己的命运。而我的一个学生也跟我说:”他一直都上教会的学校,是接受教会教育长大的。”

我顿时感到一阵心酸,这个孩子是几个孩子中最聪明的,他的学习能力完全不亚于北京学生,虽然他的父母在北京工作了很多年,但他无权接受北京的教育,教会负担了他们的生活。从这一老一小的谈话中,我意识到,基督教在他们中巨大的作用。

他们终究是城市的过客,在付出自己的青春和劳动后,他们还是要回乡,尤其对于那些孩子,即使他们在北京长大,说着带北京口音的普通话,但他们依然不属于这里,他们迟早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家”,回到那个从未见过几面的乡村。

在最后几次辅导中,我在出来的路上和他们教会的成员聊天(我怀疑他们就属于那种未登记的非正规教会),一如既往,他想传教,但他对基督教的了解可能还没有我多(我非常喜欢西方历史,对于基督教的历史教义都有了解),我那时还太小,跟他辩论了半天,质疑三位一体和基督教排他的合理性,但当然这种论辩是没有结果的,因为对于教徒,信就足够了,不需要知其所以然。

但接下来的内容让我更加深了理解,他说农民工社区的教育由他们负责,很多无法在当地上学的农民工子弟都是上教会学校,教会无法聘请专业的老师,就由教会成员牵线,让高校学校担任老师,虽然比专业的差得远,但聊胜于无。教会还会定期举办集会,教徒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教会成员彼此之间互相帮助,据说甚至很多年轻人的婚恋问题都由教会牵线。

在北京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曾经的血缘乡情纽带不起作用(农民工来自五湖四海),大城市的市民又不接纳他们,他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只能聚在一起,互相帮助着生存下去,在这个陌生社会,基督教发挥了纽带和团结的作用,是基督教将他们团结在一起,并解决了他们诸多的生存问题。

他们或许根本不清楚圣经在讲什么,更不知道什么美国西方文化,他们只知道教会负责了他们的教育、医疗,给他们福利,还解决了他们的社交需求,他们只知道,教会解决了他们切身的困难。是他们在这个冷漠城市中的唯一慰藉。

大城市的中产斥责他们愚昧,崇洋媚外,实际上他们对底层一无所知,他们自以为是的标榜爱国,却全然不知关注自己的同胞,中产年轻人兴起的汉服运动,入关论,工业党,对于底层毫无意义,他们不过是满足中产自尊心的娱乐活动,即使是高举马克思大旗的新左派,其理论,内容也和底层如此的脱节。

(入关论、工业党,汉服圈这种东西完全是中产青年的亚文化)

这些年,标榜爱国的人很多,但极少有人将其转为为对同胞的爱,在10年前,政府曾试图解决农民工子弟的教育问题,要求当地公立学校接纳一部分农民工孩子,但是当地学校即使接纳,也用围栏将其隔开,生怕顽劣的农民工孩子带坏中产的优等生,给农民工子弟配备的硬件软件都是最差的。很难想象美国黑人白人的种族隔离,居然以另一种方式在我国上海上演,看来,全世界都有阶层矛盾。

这种隔阂依然在继续,之前的知乎快手矛盾集中体现了中产和底层的矛盾,中产惊讶于繁荣强大的祖国居然还有这一面,愤怒的他们拒绝接受这个现实并要求严打快手,而此前b站和快手宣传片的强烈对比更是将这种差距图像化。几十年来,中国居然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群,这实在让人遗憾。

基督教在农民、农民工群体中的传播只是表象,其本质是这些弱势群体无法得到自己应有的权益,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其背后,关系到户籍制度、城乡差距、阶层矛盾等多方面问题,我们不应只看到基督教传播就认定是西方渗透,他的广泛传播一定有其土壤,如何解决这个土壤,恐怕才是我们真正要关注的。

中国是一个民族国家,如果其爱国只停留在反美和排外,那他就是一种莫大的虚伪,爱国首先要把自己的同胞当人,尊重自己同胞的人权,只有做到这一点,才能谈对外的爱国。

希望未来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尽力做到这一点,希望每一个有产者都能对贫穷的人抱有同情的理解。

(b站与快手的宣传片完全代表了两个不同的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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