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宋江直接空降到了一个没有晁盖的梁山泊
读懂《水浒传》的都知道: 宋江,是个从不讲原则、极度双标的虚伪小人—— 该讲规则、但事实对它有利时,它强调事实;该讲事实、但规则对它有利时,它强调规则;当两者都对它不利时,它会把水搅浑。 它在小县城里,尽管只是个毫无前途的小科长,但那毕竟也 …
「事太实则近腐。」
文|南郭刘勃
长篇章回小说内部比较,《三国演义》得到的评价非常有趣。
现在我们讲小说史,特别看重《三国演义》开山之作的意义,当然非常推崇。不过古代文人的看法,却大不相同。
《三国演义》的作者姓罗名本字贯中,这个并没什么争议。关于罗贯中生平,最早一条记录是这样的:
罗贯中,太原人,号湖海散人。与人寡合,乐府、隐语,极为清新。与余威忘年交,遭时多故,各天一方。至正甲辰复会,别来又六十余年,竟不知其所终。
—— 贾仲明《录鬼簿续编》
这条是以罗贯中的朋友的口吻写的,因此也向来被认为是最可靠的记录。但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只介绍了罗贯中擅长「乐府」和「隐语」的创作,没提他是《三国演义》的作者。
这倒不说明罗贯中没写过《三国演义》,但可以反映出,即使对罗贯中这样社会地位很卑微的文人来说,写了一部长篇章回小说,也不如说几个段子重要。—— 乐府这里指散曲,隐语则是谜语,都可以归为段子类。
罗贯中除了被认为是《三国演义》的作者外,还有《水浒传》《隋唐两抄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等小说的著作权,往往都归在他名下。这些作品风格各异,成就高低不同,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以至于现在有学者认为,历史上真实的罗贯中是何等人物,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贯中成了一批作者,甚至若干互不相干的作者共用的笔名。
明清人的笔记里零零碎碎提到罗贯中,流露出来的态度也耐人寻味:
第一,提到罗贯中,更多是因为把他当作《水浒传》的作者,说些因为写了《水浒》,他的子孙三代都是哑巴之类的警训。显然,《水浒传》在他们那里获得的关注度,要远远高于《三国演义》。
第二,如果认为施耐庵和罗贯中是师徒关系,施耐庵写了《水浒传》,罗贯中写了《三国演义》,那自然是认为学生比老师差得远。如胡应麟认为,「武林施某」的《水浒传》还有点看头,但「其门人罗本亦效之为《三国志演义》,绝浅陋可嗤也」。
谢肇淛《五杂俎》里有一段议论,给章回小说划分等级:
小说野俚诸书,稗官所不载者,虽极幻妄无当,然亦有至理存焉。如《水浒传》无论已,《西游记》曼衍虚诞,而其纵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咒,能使心猿驯伏,至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华光小说,则皆五行生克之理,火之炽也,亦上天下地莫之扑灭,而真武以水制之,始归正道,其他诸传记之寓言者,亦皆有可采。惟《三国演义》与《残唐记》、《宣和遗事》、《杨六郎》等书,俚而无味矣。何者?事太实则近腐,可以悦里巷小儿,而不足为士君子道也。
第一档:《水浒传》显然拥有了凌驾在其他小说之上的地位,所谓「如《水浒传》无论已」,显然就是在谢肇淛那个圈子里,《水浒》的好已经是共识了。
第二档:《西游记》、《华光传》等,它们的好需要说一说。谢肇淛评价《西游记》的话,是研究《西游记》的人经常引用的。
第三档:包括《三国演义》在内的一系列历史小说。
按照今天的看法,《华光传》相当一般,但在谢肇淛看来,此书比《三国演义》也要强一些。
谢肇淛瞧不上《三国演义》的理由,则是「事太实则近腐」,那么忠于正史干嘛?
谢肇淛这人,二十几岁就中了进士,仕途也比较顺利,算成功人士。他学问好,藏书多,思想深刻,眼光敏锐,诗文都做得漂亮。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看些和「正经学问」完全不同的小说,反而是别开生面的体验。所以,他不吝啬给予赞美。但他感兴趣的是带点玄妙意味的哲理,而不是正确的三观,这是《三国演义》提供不了的。至于历史知识,他当然会觉得,我要想了解直接去看正史好了,还用得着你说?
所以他才一副阶级敌人的腔调说,《三国演义》「可以悦里巷小儿,而不足为士君子道也」,谁喜欢《三国演义》谁没文化。
谢肇淛这种态度,在上流社会的文人里,相当有代表性。如后七子之首的王世贞,认为《史记》《庄子》《水浒》《西厢记》是「宇宙四大奇书」,这也分明是有文化的富贵公子的趣味:一部史书,一部子书,一部小说,一部杂剧,放在一起似乎不搭,但共同点是都才气横溢又透着些非主流色彩。能开出这种书单,真透着既不拘一格,又超然卓逸的品味,至于《三国演义》,是不值一提的。
这就要说到上流社会的边缘人金圣叹了。他在王世贞这四部书之外,补了《离骚》和《杜诗》,称为六大才子书。他不如王世贞的地方,是缺少一点视而不见的高冷,捧《水浒》的时候,特意把《三国演义》拉过来狂踩:
《三国》人物事体说话太多了,笔下拖不动,踅不转,分明如官府传话奴才,只是把小人声口替得这句出来,其实何曾自敢添减一字?
说《三国演义》人物和事件太多,导致形象不鲜明,情节不紧凑,其实是在嘲笑《三国演义》忠于正史是自找麻烦。
为什么说《三国演义》像「官府传话奴才」?一是传话者不生产内容,正如写《三国演义》不需要想象力。二是官府的指示,是用正经的书面语写的,人民群众看不懂,所以要把指示传达给群众,就需要转化为通俗易懂的语言,但也不能是真的劳动人民的语言,那会让老百姓对官府失去敬畏。这就产生了一种既不民间也不官方不伦不类非驴非马的「小人声口」,《三国演义》就是使用的这种语言。
赞美《三国演义》的人,爱说此书绝大多数内容在史书里都可以找到依据,又「文不甚深,言不甚俗」。其实就事实层面的判断说,和金圣叹是一样的,只不过欣赏趣味,刚好相反罢了。
金圣叹还提出过一个说法,《水浒传》前七十回是施耐庵写的,后面是罗贯中续的。此说当然没啥依据,但也体现出一个判断:他觉得《水浒传》招安以后的部分,写得像《三国演义》一样差。
一直到近现代,鲁迅、胡适都对《三国演义》评价很低,和古代文人的趣味是一脉相承的。
当然,所有这些批评,也都等于在揭示《三国演义》深受欢迎的原因:毕竟,认为读书的功能,就是三观接受洗礼,获取文化知识,这种态度最有群众基础。《三国演义》刚好满足了这方面的需求。胡适说:
《三国演义》究竟是一部绝好的通俗历史,在几千年的通俗教育史上,没有一部书比得上他的魔力。五百年来,无数失学国民从这部书里得到了无数的常识与智慧,从这部书里学会了看书写信作文的技能,从这部书里学得了做人与应世的本领。他们不求高超的见解,也不求文学的技能;他们只追求一种趣味浓厚,看了使人不肯放手的教科书。「四书五经」不能满足这个要求。「廿四史」与《通鉴》、《纲鉴》也不能满足这个要求,《古文观止》与《古文辞类纂》也不能满足这个要求。但是《三国演义》恰能供给这个要求。我们都曾有过这样的要求,我们都曾尝过他的魔力,我们都曾受过他的恩惠。
这些赞美,和他文学上对《三国演义》极度不屑,一点也不矛盾。文化人眼里的「文学」,和这些实用的功能,本来就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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